“政府工作不仅要继续改善基础设施等‘硬环境’，更要通过体制机制创新，优化营商环境，在‘软环境’上有新突破。”1月3日，李克强总理在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强调。 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成为国务院“开年第一会”的首个议题，特别“切题”，也颇有深意。因为就在最近一段时间，有关东北营商环境问题就刷爆网络，引发社会广泛。 一是中诚信集团创始人、黑龙江亚布力阳光度假村董事长毛振华，称自己“被欺负、被愚弄”，投诉地方管委会乱作为。一时间，众多企业家和网友纷纷提供“投资不过山海关”的血泪经历现身说法，支持毛振华。另一则新闻是，在黑龙江一个叫“雪乡”的地方，农家乐旅店老板抵赖外来游客提前定房的约定，强行撵客加价。 目前，当地相关管理部门已经对这两件事做出反应，公布了调查结果同时做出整改承诺。但是社会舆论并未止息： 为啥东北的营商环境屡受诟病？投资真的过不了山海关吗?政府关门打狗、商户挥刀宰客，昔日豪爽、大方的东北人咋变得利欲熏心了？不是“俺们那嘎都是东北人，东北人都是活雷锋”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麻辣财经采访了辽宁大学地方财政研究院院长王振宇教授。 没有充分尝到“市场”的甜头，却饱尝结构转型滞后的“苦头” 首先，麻辣姐声明，咱们是客观讨论经济问题，请不要把地域歧视带进来。东北营商环境不好，不是因为东北人利欲熏心，恰恰是市场观念淡薄。 举个例子：麻辣财经同事曾在辽宁的一个县里挂过职，对东北人的热情豪爽印象深刻。随便到一家小饭馆就餐，四个人吃饭点两个菜就够了，因为盘子大、菜量足。而且，如果一桌人点了两三个菜，老板娘会主动再给桌上赠送一盘菜。比如，你点了红烧肉和地三鲜，老板娘会再给添个炒鸡蛋或土豆丝啥的，荤素搭配。即使顾客只点了一个“硬菜”——酸菜白肉或酸菜炖大棒骨，那也可以免费“续菜”，肉不能白给，但酸菜吃完可以随便加。 如此豪爽的举动，在全国其他地方少见，但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东北人的“市场经济头脑”不大灵光。菜量那么大，顾客肯定就没法点更多的菜，再加上赠菜和免费“续菜”，饭馆这是“自毁”生意呀！麻辣姐还真问过几位餐馆老板，为啥要这么做，老板们的回答也是令人哭笑不得：就是感觉特别“有面”！ 对很多东北人来说，面子比票子重要，甚至比命还重要。 南方自古重商，家族企业多，商业交易规则的演进、契约精神的培植浸润，源远流长。斤斤计较、亲兄弟明算账，不是贬义词，是一种规矩，是能够获得社会广泛认同的商业道德。而东北的“计划经济”自满清时期始，至今已有100多年历史，上世纪90年代才陆续开始国企改革，“大锅饭”“你有我有全都有”是一种经济形态，也是社会心态。 相较南方经济的快速发展，过去二十多年，东北的发展一直处于疲惫的追赶姿态，“赶不上趟”。先有国企改革，大批工人下岗；这几年经济转型之后，发展速度又断崖式下跌，曾经的共和国长子，成为被拯救对象。特别是人才外流情况非常严重。“能干的人都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不愿‘折腾’因循守旧的，经济发展掉队的情形越来越严重。” 还没来得及像沿海城市那样从市场经济中得到充分的好处，又面临新一轮机构调整带来的经济发展减速、失速、掉队。如果看不到更长远的未来，政府管理部门和企业就会发生短视行为——管理者只追求为官一任的政绩，企业经营者顾得了上顿、顾不了下顿。整体上看，契约精神滑坡，是经济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地域性问题，不是人群的道德水准的问题。 东北人不是黑心而是没有信心，是深入骨髓的焦虑 “东北营商环境差的问题客观存在。从地域上看，越往北越差。比如大连在东北是最好的城市，辽宁比吉林好一些，吉林又比黑龙江强。”王振宇分析，营商环境不好，主要表现在交易成本高、政府透明度差，管理人员素质低等方面。营商环境差，根子在于“计划经济”沿袭下来的国有、私有产权不分，市场、政府边界不清。多数企业都觉得经营上被五花八门的明规则、潜规则束缚手脚，干点啥都要听政府吆喝命令。而政府消极改革，正从发展惰性演化为发展焦虑。 王振宇认为，如果一直在计划经济下发展，东三省的步子不会快，可也不会“发懵”。但是习惯了计划经济的一代人，已经有了思维惯性，在适应市场经济反而表现出惰性。加上国企特别多，传统上政企一体观念深厚，无论是管理部门还是市场主体，都习惯依靠庞大的官僚机构、各种会议、规划，发展‘命令式经济’，管理部门依然保有大爷派头，不仅市场经济观念不到位，也缺乏治理能力和章法。很多情况下，不是不作为，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管理部门的权力过大就会产生“外溢”效应，在民间则演化为各种关系网，老百姓办点啥事都要托关系。而托关系的本质，就是用不正常的手段谋取不正当利益。这是商业社会公平发展的大忌。“在管理部门与企业之间、企业与消费者之间、管理部门与百姓之间，关系对规则产生‘挤出’效应，也就是整个社会缺乏契约精神。”王振宇说。 “‘雪乡宰客’是个别事件，游客在云南、在海南，也遭遇过类似的甚至更严重的消费欺诈。不过，对于网上的批评声，东三省管理者要认真反思，切实整改。” 王振宇认为，无论如何，历史包袱、经济不景气，都不能成为信用环境、商业秩序失范的理由。地方政府应该举一反三，补上制度短板，强化考核，并严肃追求相关责任人的失职行为，确保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人民日报中央厨房·麻辣财经工作室 曲哲涵 李丽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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