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市人民被羡慕了。 5月19日，福州市“八闽口福工程”专委会推出了2000张免费“终身看牙卡”！凡是申请到的人，种牙可以报销50%（指定种植体），而且还能获得永久免费质保。 此外，补牙、烤瓷牙、牙根治疗等也可申请100-1120元的专项补贴，牙齿矫正拍片检查终身免费，口腔健康检查终身免费。 新闻一出，其它地区的网友直呼羡慕，要知道“看牙难、种牙贵”在当下几乎是无解的存在。 在今年3月份的两会上，有代表提出“建议种牙纳入医保”的提案，一度被顶上微博热搜。围绕着议案讨论，被点赞最多的评论写道： “猛地站起举双手双脚支持！去年到今年我种植一个牙，根管治疗一个牙，已经花了两万啦，还没治完。” 收费这么高能纳入医保看起来是件绝对好事。可俩月过去了，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呢？ 事实上，后来有人专门算过一笔账，发现这事儿根本就“不靠谱”。 据东兴证券测算，2017年我国潜在的缺牙总数就已高达22.88亿颗，乘以选择进行牙齿治疗的比率、种植牙的渗透率，得出需种植牙数量是2155万颗，再以一颗种植牙1万元的均价来算，这笔钱为2155亿元。 假设医保按50%比例报销，这就要支出一千多亿医保基金。而2020年，全国基本医保基金当期结存一共才2700亿元。 也就是说，要拿出将近一半的医保钱才能保证大家伙治牙、种牙，这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因为有很多像得了癌症、白血病之类的人，更需要这笔钱救命。 于是，不纳入医保老百姓看不起，纳入医保又过度占用医疗资源，“看牙贵”仿佛就成为个无法达成和谐统一的悖论，摆在了老百姓和相关部门面前。 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牙科暴利产生的环节真的合理吗？ 01 相关数据统计表明，牙科确实存在着暴利。 根据鲸准研究院发布的《2018医疗健康行业大报告》，在专科医院中，口腔医院利润率高达12.5%，高于整形外科医院的11.3%，排名第二。仅次于眼科医院。 长久以来，觉得看牙贵貌似正常的人有个固有印象——就是国外也这样子，“牙医很赚钱”。 实际上国外牙医确实算高薪职业，以美国、德国、澳大利亚、英国四国为例，换算成人民币年薪分别高达130万元、70万元、100万元和50万—100万元。 但根据香港财华社2019年公布的数据，中国牙医平均年薪只在6.7万-52.6万之间，普遍低于国外。 并且这份数据还包含了民营口腔医院和私立牙科诊所，如果只统计公立医院的话，数字将会更低。 在知乎类似“在中国，牙医真的是高薪职业吗？”问题下方，有大量认证为口腔医生的专业人士现身说法： “刚毕业月薪4500（在北京），口腔博士月薪最多2W，58岁主任医生月入2W5”，很容易看出，其收入水平大约与互联网程序员持平，甚至还要略低一点儿。 中国牙医远没有外界想象得那么挣钱。 有人会好奇，收入上不去难道是因为中国牙医数量太多了吗？ 非常遗憾，也不是。2019年，中国香、日本、中国台湾、美国、韩国每百万人口牙医数量为425~821人，而中国大陆地区的每百万人口牙医数目仅为133人。 这非常低了。 所以说，事实上中国牙医比国外相对数量更少，更稀缺，但收入却不如国外。 钱大部分不是为牙医手艺花的，那么，到底是在哪个环节上被消耗掉了呢？ 我们知道，中国现行的医保政策会报销大家拔牙、补牙、根管治疗等费用，但从镶牙开始到种牙、正畸就不在范围内了。 所以，“贵”主要来自于镶牙、种牙和正畸，镶一颗国产全瓷牙在3000元左右，德国产在4000元左右，美国产在6000-7000元。 种植牙差距就更大了，国产种植牙4000元左右一颗，韩国普遍在5000-9000元，欧美是9000-10000元，瑞士的最贵，平均1.5万元一颗，最高可达8万元一颗。 所以种一口进口牙在嘴里，相当于含着辆奔驰，这话一点儿也不夸张。 更要命的是，由于国产种植牙企业起步较晚，没有得到充分信任，导致临床上90%以上的市场被国外占领了。 据统计，我国种植一颗牙75%的费用是为各种材料买单，仅有25%是为医疗服务付费。 这是非常不合理的费用组成结构。 所以，除了建议把种牙纳入医保外，那位人大代表提案中还有个容易被忽视的建议，就是呼吁加大对种植牙的监管： “国家应尽快出台口腔种植牙相关的具体规范、程序和政策，统一制定种植牙材料及服务收费标准种植牙质量及种植牙医生水平的监管体系。”
“加大对种植牙材料和技术的研发，降低种植牙的费用，并且将种植牙费用尽可能地纳入医保报销范围，以满足群众对口腔健康的需求。”
02 根据媒体报道，外国种植牙这些年来能在中国卖天价，存在着一条赤裸裸的财富链条，让患者雪上加霜。 2019年10月份，闪电新闻的记者走访了济南几家牙科诊所和口腔医院。 在一家口腔诊所内，一颗瑞士品牌（SIC）的进口牙被要价到3万多元一颗，记者随后到某公立医院问价，结果相同品牌进口牙，仅为诊所的一半。 而当记者联系到和这家诊所合作的代理商时。又吃了一惊，代理商告诉记者一颗瑞士SIC的出货价是： 1800元。 1800元敢卖到三万五，如此大的利润空间，钻得就是政策漏洞！ 直到目前为止，中国民营口腔医院的收费标准还是完全市场化，价格仅需到物价部门报备即可。 也就是说，一颗种植牙你愿意赔本卖可以，卖8万、10万也可以，只要能卖得出去。过程完全不受监管，也没有物价局来找你麻烦。 这就导致了民营医院千差万别的价格。比如同样是瑞士ITI品牌的进口牙，有的口腔医院的报价是每颗2.3万元，有的报价2.1万元，还有的报价仅1.38万元。 一位代理商曾告诉闪电新闻记者： “以韩国的登腾为例，登腾在中国有一个国家总代理，他把货入关入到他们公司，从公司再分到山东总代理公司，然后总代理再给各级地市代理，最后再到医院、诊所。” 这中间每一环节，都是层层扒皮的利润。 上一个让我们见识到如此惊人利润的产业，还是心脏支架集中采购后： 从均价1.3万元降到了700元。 很显然，在种植牙行业，这个被中间商赚走的巨额差价依然存在。 缺乏监管的另一方面，体现在中国城市、乡间数不清的各类牙科诊所频频爆出医疗丑闻。 去年8月17日，深圳市吴先生到福田区岗厦一家口腔诊所补牙。 就在治疗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感觉有个东西掉进喉咙里，治疗的医生很紧张，让他赶紧试试吐出来。 但吴先生吐不出来。于是医生和护士满地找，可也没发现少什么东西。最后到医院一拍CT，发现掉进肚子里一根2.6CM长的钢针。 今年2月份，北京西城区一位大爷去私人诊所种牙，在复查磨牙时，被过量的水呛得咳嗽不止。 幸亏抢救及时，但被去医院检查后，依然发现咳断了两根肋骨。 这几年资本快速催熟了中国口腔连锁医疗市场，诞生出大量的民营口腔医院。 他们要么已融资多轮，要么早已挂牌上市，连锁门诊更是动辄数十家。 这些资本忙着赚钱的同时，带来了大量因医生操作不规范或其本身非科班出身而增加的医疗风险。 口腔种植专家贾岳评价说，十几年前，我国医科大学里的口腔研究生甚至都没有种植牙专业，目前的种植牙专家都是从国外学成回来的。 这几年种植牙风靡全国之后，很多口腔医生一窝蜂去学种牙，种植班火爆异常： “但是这种初级培训班课时顶多安排三四天，先发几个模型，然后教学员怎么把种植体打进牙槽骨里面去，其治疗技术水平与科班出身的种植专家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去了这种水平的口腔诊所种牙会遭遇什么，说实话，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据统计，中国目前有至少50%的口腔医疗机构，被大资本或个人所占有。 马克思曾说，资本诞生后每个毛孔都滴着鲜血。 如果让口腔医疗任由资本主宰，连定价权都自由决定、迟迟不能做到公开透明的话，对老百姓肯定不是件好事儿。 总结下来，目前至少有三点导致了中国牙科暴利的乱象。 一是进口牙没有采用类似心脏搭桥集中采购的模式，成本始终降不下来。 二是口腔行业严重缺乏国家监管，资本大举进入后，竟然一手掌握了终端的定价权。 三是便宜的国产种植牙被捶麻了，被国外企业打得只剩一成份额。 其中前两条容易解决，只要国家政策跟进，局面就会发生改变。最关键的是，便宜的国产种植牙什么时候才能杀出重围呢？ 03 要搞明白这个问题，就不得不先了解下国产种植牙发展的现状。 世界上第一颗被植入口腔的种植牙诞生于1965年的瑞典，而中国落后将近20年，直到1988年，第一颗牙种植体才问世。 1995年，华西口腔医学院率先设立了国内第一家口腔种植教研室。 1999年，四川大学与华西医科大学浙江医科大学等医学院校合作，开展了大量的国产牙种植体临床应用技术培训，通过培训出的3000多名临床医生，才正式为国内牙种植的普及奠定了基础。 但由于起步晚，初期技术并不如国外成熟，在品牌和渠道建设方面率先就失去了先机。 根据统计，目前国产种植牙还没有一款能在高端市场抢占席位，集中挣扎在4000元左右的低端，一共才占中国种植牙市场的10%。 2019年中国种植体市场规模约为193.1亿元，也就是说，173亿多被国外品牌吃下了，不得不说有点溃不成军了。 但中国种植牙真的很拉胯吗？ 事实上，种植牙并不像芯片那样是一个迭代非常快的东西，相反，在技术方面已经很多年没有核心突破了。一个停滞不前的行业，不存在卡脖子一说。 目前国内企业在材料和表面处理等方面技术也逐步成熟，有些国产种植牙的工艺已经不比进口的差了。 以国产威高为例，他们的设备全套SLA表面处理工艺直接从瑞士购买的，能够做到极为纯净的多级蜂窝状孔洞形貌。 钛等级也是采用了士卓曼、诺贝尔等高端品牌同一个供应商的IV级锻造纯钛。 而华西口腔医院的CDIC和莱顿的BLB，更是已经被业界公认为达到了国际水平。 但没办法，品牌没建立起来，消费者和牙科医生还是更信任国外品牌。 国产种植牙在慢慢崛起，但在打响自己品牌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从未来发展来看，国产种植体将来肯定是种植体行业的大趋势。 而且，只有当中国自产的种植牙能展现出充分的竞争活力后，种牙价格才更有可能早点降下来。 尾声 中国口腔医疗目前大部分钱被国外厂家和中间商赚走，导致牙医和患者双输，结构非常不合理，持续下去必定不会有一个健康的未来。 加大监管、制定相关措施鼓励国产种植牙加速发展，几乎是势在必行。 在写这篇稿子过程中，我发现身边几乎每位同事都能讲出一个这样的故事： 家里某位老人牙疼了，可不到万不得已，始终不愿意去医院看牙，无论子女怎么劝，都说“忍忍就过去了”。 其实原因无它，就是心里觉得看牙太贵了，舍不得。 《综艺大观》早期，艺术家严顺开和刘亚津搭档演过一部小品，叫《生财有道》。 小品讲了个本是修自行车的人转行去做牙医，想通过灌病人白酒来麻醉，结果自己先喝醉了，迷迷糊糊把自己牙给拔下来的爆笑故事。 这个作品在讽刺当时无证行医乱象的同时，也指明了老百姓看牙贵的普遍难题。小品开头，演员刘亚津上台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谁发财了还愿意到这里来拔牙啊？”。 遗憾的是，距离这部小品首次播出已经过去20多年了，这个问题依然还没有被解决。 希望早日能看到老百姓可以无压力去看牙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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