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是一个蓬勃发展的大都市，一个直达阿拉斯加的水上门户，也是通向世界各地的现代港口。但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西雅图的过去以及市中心街道下面藏着100多年前的秘密。 母亲几年前搬进这个秘密的范围内(中国城)，我因此常去那里买菜、逛街、看电影、去《西华报》报社，到图书馆上网或开会。每走几十步，就发现大街两旁人行走道上有一块接一块的石英路面，没有阳光时呈铁灰色，比水泥颜色还要深。一旦阳光普照，就像紫金宝石一样闪烁光辉。 一 最初到西雅图的白人拓荒者，看中的是那片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和便利的水上通道。1852年，西雅图的伐木与木材制造业迅速发展，交通贸易、商业服务、保险地产等也初具规模，坐落在今天西雅图市中心西南角的先驱广场(Pioneer Square)成为最早的城市雏形。1865年注册为城市的西雅图，房屋建筑都是木制结构，街道如同海滩，退潮时干燥，海潮上来时，就被淹没了。人们也不在乎在泥水塘里走来走去。因为开往旧金山的贸易货船需要一定的涉水深度。只有一个难题如果不解决的话，恐怕要毁灭城市，那就是污水道问题。所有的污水在排到海里去之后，随着潮水又回来了——从每家每户的抽水马桶里倒泄出来，有的甚至冲到6米高度。因此，当时的抽水马桶必须建在高处。 木结构的建筑在1898年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遍及五六十条大街。灾难的破坏性给西雅图带来转机，被称之“伟大的西雅图大火”，产生了崭新的城市风貌。新建的房屋必须是不怕火烧的砖瓦水泥结构。这一决定让老城一直保留至今，成为历史遗产。第二个改变是，每条街上都加筑了高达6米的围墙以挡住潮水泛滥。过大街时，上墙下墙要爬梯子。爬上爬下，有的居民摔伤，丧命的达17人之多。于是，才有了连接围墙，把大街抬上来的计划。这个计划削平了西雅图一个山坡，用完了大火留下的灰烬，全部填到大街下面去了。如此巨大的工程，有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被载入史册。西雅图就此提升了一层楼的水平，原来的第一层楼成为地下室，那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地下城。 二 美国在二战胜利后，道路和交通工具日益发达，城市的身躯不断向郊区延伸，老城渐显萧条。国会意识到保留历史的重要性，通过了 National Historic Preservation Act，却没有及时拿出保护的具体方法。这些建筑随时都可能被推倒重建，住在西雅图旧城里的商人和居民眼见大势已去，不舍得自己掏腰包维修建筑。而建筑师拉尔夫·安德森(Ralph Anderson)不忍看到具有悠久历史的建筑被毁于一旦，就抵押了自己的财产买下了一幢房子，将其重新装修，投入使用。他一连整修了4幢楼房。后来越做越大，1977年把一座罐头公司的楼房改建成西雅图国际交易中心。安德森先生在先驱广场救活的几幢大楼成了这个街区复兴的桥头堡。其中有些大楼被改建成高级公寓，吸引了高收入的人群来此居住，促进了当地餐馆、酒吧等娱乐业的兴起。 护旧城需要银行的支持，也需要市政府和联邦政府出面，给予税收优惠。政府听取了民间的呼声，出手挽救，老城危机便得到缓和。今天，西雅图的先驱广场与沿海码头区等成为最出名的游点之一，都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保护下来的。马路抬高之后，地面上繁荣起来，地下城却渐渐被遗弃，有的堆放杂物，有的无人问津，乌烟瘴气，更成了违法犯罪之徒的藏污纳垢之处.。1904年由于鼠疫，西雅图封闭了市中心20栋大楼。 新闻记者和专栏作家 Spiedel先生给报纸写专栏，谈论当地人情掌故。1954年，他在文章中要求政府在保护老城的同时，也保护老城的地下资源。文章反应强烈，但是，谁能说出老城的地下室里还存有什么资源？除了老鼠和妓女、流浪和犯罪？ Spiedel先生急中生智，提议开放参观，了解历史，并公开征集签名。两天里，Spiedel先生收到300封支持信和无数电话。市政府却收到25封反对信。 Spiedel先生对官员们说，那是挂在树上的肉，我正在往上跳，帮政府摘下来，难道你们看不见吗？25人反对，300人支持，这个局面僵持了将近10年。1965年5月，西雅图商会给Spiedel夫妇一个机会，试验一下地下城的参观活动。消息传出，即刻有500人报名排队，每人只收一美元费用。Spiede 先生万万没想到，500美元成为他的第一桶金。地下城之旅竟然改变了他的职业，拉开了从事旅游业的序幕。保护地下城的支持者到1970年5月发展到10万人。西雅图市政府采纳了他的意见，命名先驱广场的20条街为历史区域，这是西雅图第一个注册记录的历史遗迹，也成为美国榜上有名的历史民居之一。 1988年Spiedel先生去世时，“地下城之旅”达到了每年12万人次的规模。 三 当我的脚再次踩上石英天窗的时候，西雅图的历史从遥远的空间徐徐降落，积聚在我的脚下。从中国城出发，只要步行10分钟就能走到先驱广场的售票处，票价15美元。广场街头到处是熙熙攘攘的行人，旅游车座无虚席，饭店酒吧生意兴隆。其中，很多人和我一样，是来参加“地下城之旅” 的。 参观准时开始，手腕上系着绿色的入场带，好像手镯一样漂亮。跟着导游穿过阳光明媚的草地，停在一家酒店的侧门旁，走下台阶， 便是大楼的地下室。这是一家旅馆的LOBBY，显然经过修复，回归当年面貌。导游Jim Gall是话剧演员，业余来这里客串。故事由他来说，格外动听。有电影就是在这里拍摄的，不少电视剧以地下城为背景，用想象力制作娱乐故事。我们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抽水马桶，看到了爬墙的梯子和透露光线的石英天窗，银行的大门，旧式打字机和印刷设备，以及无数管道和潮湿的地面。如果没有架在污泥浊水上的木条通道，我们无法走完地下城之旅。 “地下城之旅”只开放5个街头，大约90分钟，结束于一个地下礼品店里。我买了两本 Spiedel 先生撰写的书籍，请导游签名。 西雅图只有150多年的历史，从森林到烂泥塘到现代文明，仿佛只有一个瞬间，却显示了人和环境的参照系数。地下城实在没有多少好看的东西，破破烂烂的历史真迹，向人们赤裸裸地展示这个城市的来龙去脉。 我不由想到，每个人、每个家庭、每个城市都生活在历史的环节之中，感知历史的底蕴，如同阳光照耀，让紫金宝石闪烁光辉。了解历史，对于今天的生活是锦上添花，我心里变得更加踏实，更加从容、深感幸运。 （本文编辑朱蕊） 栏目主编：顾泳 文字编辑：顾泳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项建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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